◎ 三次元很忙，人還活著，又來塗鴉混更。
◎ 畫不完只好用寫的。
◎ 配合節慶給謙謙捏造了一些家庭設定。
◎ 北美還在26日，我沒有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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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6日是Boxing Day。
微草這天的早晨是在袁柏清的哀嚎與劉小別用拖鞋砸人的聲響中開啟的。
自某年萬聖節過後，方士謙每逢節日都會預防性地封鎖他家徒弟各種社交帳號，避免「方神你看隊長送我的糖果好好吃」、「方神你看隊長送我手套隊長對我真好」、「方神你看我跟戴貓耳的隊長合照你羨不羨慕」之類刻意炫耀的照片出現在眼前。
對，他家隊長的男友，微草的前副隊，有著治療之神美譽的堂堂大人物方士謙，最容易為了這點小事跟小朋友吃醋。
身在國外無法無時無刻呼吸戀人身邊的空氣已經夠孤單了，還要被這不肖崽惡意挑釁，就算是平時對後輩親近無距離的快樂大哥哥也要為此鬧點孩子脾氣。
袁柏清也後悔以前老愛這樣玩，淪落到現在這樣動不動被拉黑的地步。雖然跟師父脾性相近的他總是三兩句就能跟方士謙互懟起來，可他內心深處還是把方神當作第一偶像的，哪有人被自己男神封鎖了還能得意起來呢。
但袁柏清不會拉下臉跟方士謙道歉求饒的，他可是方士謙的傳人，要比較鬧彆扭的功力，他可不一定會輸。
於是劉小別就很煩了。
「你不說不然我說算了。」劉小別刷完牙洗完臉，踢了踢還趴在床上哭唧唧的室友示意他去用浴室。「前天你不是還說方神這次終於沒有封鎖你了嘛，你是不是又手賤PO什麼去氣他了？」
「我沒有！」袁柏清從枕頭裡拔出腦袋來大吼。「你可別跟方神說！我沒有那麼在意的！像他這麼幼稚的師父，想拉黑他的其實是我！」
劉小別翻了個白眼，轉身出門吃早餐去了。
明明前一晚才飄過雪，這個早晨卻意外的不太冷。微草一樓的大廳擺著一棵聖誕樹，琳瑯滿目的裝飾品在冬日的晨光中閃耀得刺眼，幾個早起的隊員已經在樹下開始翻找自己的禮物。
這棵樹是方士謙第二賽季那時網購來的，特別貴，頂頭的星星不知鑲了什麼寶石，轉個角度都能反射漂亮的光彩，彩球的圖案華麗幾乎沒有重複，除了小燈泡以外還設置了精緻的燈球，跟外面商場那些廉價品的格調完全不一樣，這樣昂貴又怕磕壞的高價品不論搬進搬出還是收在倉庫裡都顯得麻煩，但王杰希還是把它留下，並在每年聖誕期間都讓隊員們協力給它擺出來。
「只是模仿氣氛的節慶裝飾品，弄得這麼價值連城有意義嗎？」
面對後晉隊員如此的提問，王杰希帶著細微而不易察覺的笑意回答：「意義是由人賦予，價值也是由人創造的。就像一尊毫無動靜的神像，它的尊貴是來自朝拜者的信仰。」
對不熟悉退役前輩的小萌新們來說，那位只活在照片錄像和傳說中的方士謙大大是怎麼看待這棵樹，其實並不重要，他們看在眼裡的是王杰希用心保存著方士謙留下的物品，珍惜著與方士謙在這棵樹下的回憶。當形單影隻的微草隊長靜默地站在這棵樹前，眼瞳倒映的微光可比那些橙黃的小燈飾更加明亮而溫暖。
「喂，小別！你今年收到什麼？」
「柳姊妳別這麼急，我早餐都沒吃呢。」
「早餐每天都有得吃，聖誕禮物一年才能拿一次，哪個比較稀罕啊？」
「昨晚不知道是哪些人趁我跟家裡講電話的時候把盤裡的雞肉全部分掉了哦，害我餓得睡不好。」
「不是留了很多土豆泥給你嘛，那個才吃得飽好嗎。」
柳非笑嘻嘻地看著懶得吵下去只好咬起包子的劉小別，她一大早就拉了張凳子坐在樹前，八卦地打探每個人都得到怎樣的禮物，拿著手機失魂落魄走來的袁柏清很快就成了她最新的獵物。
劉小別突然就想通了。因為今天才是能拆禮物發炫耀文的日子，所以袁柏清才會在今天慘遭黑單啊。
今年公關部的小姊姊們特地來幫忙，從崇尚低調簡樸的王杰希手中搶下包禮物的工作，使今年每個外盒包裝主題變得華麗夢幻，滿懷少女心。劉小別早就注意到貼著自己名字的盒子是哪一個了，那個粉紅佐鵝黃的小圓點色紙跟三層緞帶的設計讓他有點卻步，裡面裝著什麼已經不是很重要，至少他沒有臉在柳非面前被逼迫發表對這包裝的感言。
「柳非的也就算了，大家都是男孩子，有必要弄得這麼精緻嗎？包裝可是拆掉的當下就沒有用途了。」
當時被搶走工作，一下就落得清閒的王杰希坐在一旁，看著公關部的女同事們伶俐地將色紙摺出漂亮的形狀，暗自讚嘆所謂術業有專攻，這些手藝和巧思可是他一個大男人所不具備的。
「杰希大神你不懂！正因為大家都是男生，才更想透過難得的機會展現平時不會擁有的東西！」
「情人節那天我們部門給他們發的巧克力，肖雲弟弟可是在網上炫耀好久。」
「”公關部的姊姊真好”──嘻嘻，看不出來他發圖也會上濾鏡，那個特效貼紙還是付費下載的呢。」
「就偶爾這些過節的機會，讓那些孩子們體驗一下女生的細心嘛。」
「像隊長這樣有男朋友的人不懂也是正常。」
「是啊是啊！隊長不需要這些，可他們需要呢。」
王杰希被她們七嘴八舌說得無法反駁，只能笑著搖頭嘆氣。就當是給她們一些機會展現對自家隊員們的熱情與寵愛了。
在聖誕樹下堆放送給每位隊員的禮物是微草固定的節目，據說是王杰希當上隊長的第二年開始的。在26日發放是為了怕一些前輩不好意思收禮，所以以節禮日習俗回饋雇員的名義讓他們沒有拒絕的理由。
一開始是他跟方士謙一起分攤禮物的資金，當然對出資的兩人而言，這場活動的附帶意義就是他倆限定的交換禮物。現在雖然方士謙退役，但獨自攬起這筆花費對他來說也算不上什麼負擔。
麻煩的永遠是思考禮物內容。
王杰希年輕的時候曾經興起乾脆包個現金或禮券比較省事的念頭，卻在第一次提出這個構思時被方士謙反駁。
「一個禮物重要的不是它本身的價值，它承載的是送禮的人對接收對象的祝福跟期許。」
這是方士謙那在經營精品貿易的爸爸教育他的。
「實用性難道不更重要嗎。」王杰希發表抗議。
這一年其實很忙，他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煩惱這些問題。藍雨的劍聖讓他們錯失了預計二聯的冠軍，王杰希必須帶領微草重振旗鼓東山再起，而方士謙偏偏又規畫著在這個賽季結束後退役，許多不安迴盪在王杰希心裡，但他沒有打算對為了銜接上新的人生規劃也同樣辛勤忙碌的方士謙說。
「你覺得送禮是在考驗贈予者是否明白對方想要的是什麼嗎？不，人想要什麼就給他什麼，這充其量只是在模仿一個聖誕老人。」方士謙頭頭是道地賣弄著老爸的金句，對提案失敗一臉厭世的王杰希發表演說。
「我們難道不是為了模仿聖誕老人才給他們送禮物的嗎？」王杰希皺眉。
方士謙愣了半晌，還是義正詞嚴地說：「不是啊。」
「不是？」換王杰希驚訝了。
「我們是為了給他們送禮物才模仿聖誕老人的。」
「這倒是…」無懈可擊的說法。
「所以重點是我們想送什麼，而不是他們想收什麼。」
「真是霸道。」
不就是想不出要送什麼，才會冒出直接送錢的打算嗎。王杰希腹誹。倒不是他對那些孩子沒有什麼期許跟盼望，但該怎麼督促跟鼓勵，他平常可都有在做了，節慶頂多算是額外的樂趣，把該好好做到的事當作願望來許，根本是本末倒置。
放棄溝通的王杰希翻下床想去拿桌上的平板，刷刷隊員們的微博裡有沒有什麼提示可以作為靈感，但腳都沒落地，就又被自家副隊撈回懷中。
「聽我說，王杰希。」
方士謙把下顎重新擱上他男朋友的肩膀。王杰希穿著的是方士謙他媽媽從澳洲寄來說是在店裡一眼看到就想讓杰希穿上的針織毛衣，質料特別好，方士謙收緊環抱在王杰希腰上的手臂，覺得這觸感怎麼摸都舒適，怎麼摸都喜歡，正好王杰希也是姿勢舒服了就懶得掙脫的人，對著他手背拍了兩下，還是任他抱著亂蹭了。
「我以前也覺得，我爸講的話多少帶點生意人的主觀偏見，但你知道嗎，」方士謙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目光柔和，在近到難以對焦的視線中給對方的心臟帶來一陣著實的鼓動。
「那些話的意義，還是你讓我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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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裕與否倒是其次，方士謙是來自一個洋溢愛與溫暖的家庭，從小接受的是不打不罵，重視聆聽與溝通的西方教育，想要的東西只要合理有意義便都能到手。
在這種環境下成長的孩子無疑是純真直率的，這體現在他總是不爭不搶但能明辨自己所望的價值觀上，當周遭打遊戲的同學們爭先恐後比較誰的角色有更即效的輸出時，就只有他從容地研究怎麼玩轉在血氣方剛的男孩間乏人問津的治療，當嚴峻現實的社會環境給人區分強弱貴賤時，他仍依照自己的品德認知來結交朋友。在這樣誠摯正直的做人態度下，那一點點的少爺脾氣就顯得無傷大雅，甚至有些可愛了。
從事外貿的雙親和出身教會的家庭教師帶給他許多西洋知識，從小家裡重要節日都是跟著歐美在過。十月底扮成各種精怪跑去教會跟長老要糖果，十一月第四個周四參加慈善活動後回家大啖火雞，到了春天全家和樂融融一起畫復活節彩蛋，這樣的經驗他可數之不盡，更遑論慣例的聖誕節了。王杰希簡直能想像小小的方士謙每年在床頭掛上漂亮襪子後興奮地睡不著，以及隔天早上捧著禮物跳躍歡呼的模樣。
王杰希還真的知道方士謙的聖誕襪都是怎樣的品味。
十八歲的他第一次在方士謙房裡看到那滿溢喜慶的佈置，還收到(當年那個還到處跟他過不去的)方士謙給他綁著緞帶裝滿拐杖雪人麋鹿聖誕樹等造型的糖果禮包，錯愕地思考該用中文還是英文回覆那句發音標準到宛如教科書附贈音檔唸出的Merry Christmas。
當時房裡聚集許多前輩，大家圍繞方士謙坐成半個圈，聽他抱著木吉他彈唱幾首改編成流行曲調的福音歌曲。方士謙一邊撥著弦，一邊用眼神示意王杰希也趕緊找個位置坐好。昏暗的房裡被方士謙點上鐘型的桌燈，鏤空的燈罩在牆上投影出精細的圖案，配上三色的燈光，宛若正進行某種魔法儀式，方士謙看起來心情很好，抒情的旋律跟輕快的節拍讓電競宅男變身歌謠小王子，對前一個晚上才剛跟他發生過爭執的王杰希來說，簡直像一場詐欺。
除了偶爾有些幼稚的針對態度以外，其實方士謙大多數時候都算挺好相處，那些挑刺的行為硬要說也不過分，反正說到底都是為了戰隊好，而且也在王杰希能應付的範圍之內。很多時候反而是方士謙自己反省會不會說的過頭了，卻找不到機會道歉，猶豫又彆扭地在王杰希身邊打繞半天開不了口，最後都要王杰希自己開口轉移話題，顯現自己從容不受影響的氣度，給他一點台階下。
本質上是個善良的人──這樣的認知讓王杰希怎樣也無法討厭起方士謙。
就像他演唱全程都保持的微笑，能感受這人的信仰和歌詞中傳達的祝福皆是發自內心的。雖然在往後的數十年，兩人的關係隨著戰隊成長而漸趨好轉後，方士謙總是不吝於給他這樣的溫柔，這樣的笑，但那一晚縈繞在小宿舍內的優美旋律與清脆嗓音，在少年稚氣未脫的臉龐上勾起的弧度，卻不知不覺烙印在王杰希心裡，成為他一生珍藏的寶藏。
終究是雙該以電競為重的手，幾首歌後方士謙便很知寸地收場，沒理會前輩們那些聽著像在叫Uncle的Encore呼聲。反倒是作為隊長，一開始進這房間的目的是要趕人去睡的王杰希，還沉浸在樂曲的餘韻久久不能回神。
「那個襪子，」散會後在廚房遇見了某位來洗杯子的一期前輩，王杰希開口，「禮物一般都是放在聖誕襪裡，還是聖誕樹下？我以前只有在電視上看過，不是很清楚…」他停頓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提出疑問。「──他來戰隊之後…」
「有，」前輩彷彿已預知王杰希好奇的是什麼。「去年林隊就託士謙室友在他襪子裡塞禮物了。雖然我不知道他究竟收到什麼。」
王杰希愣住，眼前這位打算在這個賽季退役的前輩帶著苦笑，慢慢將附著可可渣的杯子沖洗乾淨，再用布巾擦拭。映照在杯子上的身姿用一般標準看來十分年輕，但在電競行業中卻已是遲暮之年。
「可惜，不論林隊還是他當時的室友，現在都不在了呢。」
這麼大年紀還像個孩子般期待禮物是一件可笑的事情，方士謙也早就過了相信聖誕老人的年紀，只是依循習慣佈置裝飾而已。但方士謙這人身上就是有種奇妙的魔力，或許來自他真誠追求喜悅的態度，或是沒來由散發著的童稚氣質，讓人很難背叛他的期待，甚至想去實現他的願望。
王杰希一邊嘟嚷著都是前隊長把方士謙寵壞，一邊不自覺地開始思考怎樣的禮物能讓方士謙開心。哦，還有size的問題呢，那個襪子的容積限制替他篩去了不少選項，但該找什麼時機放東西進去依舊是個值得煩惱的問題，已經錯過了正式流程中的送禮時機，現在這個時間也籌措不到什麼適合作禮品的東西。
一直到某個軟件的更新通知跳出來，王杰希才意識到自己花了多少睡眠時間在這不符合自己作風和準則的無聊小事上。關掉網購頁面前他還是忍不住猜測著林杰究竟給了方士謙怎樣的禮物，但一想到最大的可能是無論那是什麼，只要出自林杰，方士謙都會收得很開心，王杰希就不免一陣消沉。
一場不安穩的睡眠帶來的是無精打采的早晨。他捧著咖啡看著那棵又大又漂亮的聖誕樹，琉璃彩球亮晃晃的反射和熱飲蒸出的白煙讓他不禁瞇起酸澀的眼睛。時間差不多該準備去訓練室開門了，他一轉身卻撞見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後的方士謙。
「早安。」
「早安。早餐吃了嗎？」
「吃了。」
「喔…」
問候結束後空氣開始沉默。王杰希至少還能喝咖啡裝作有事做，雙手空空的方士謙只能手插褲袋轉開視線了。
作為團隊正副領導人，擁有比他人更多獨處機會的緣故，他們很常遭遇這樣的狀況，但直到現在都沒有一個有效的解決方法，追根究柢他們連為什麼只在跟對方相處時會這麼尷尬的原因都不是很清楚。通常只有其中一方開口轉移話題，用一些更有討論度的東西分散注意力，才能打破凝固的氣氛，誰也沒聯想到這樣的場景其實笨拙得像是那些青春戀愛偶像劇，所謂的尷尬更有個別名叫做曖昧。
「聖誕樹一般都放多少天？」
「才擺不到一週，你怎麼就說這麼掃興的話。」
「……」
碰了石頭的王杰希閉上嘴，略有不甘地轉過頭去，想著掃興的人到底是誰呢。能讓凡事講理不怕找碴的王杰希賭氣不想說話的人沒有幾個，幼稚的角色在這隊伍裡有方士謙一個就夠了，但每到方士謙面前，他偶爾還是維持不住高冷睿智的畫風。
這種時候就輪到方士謙驚慌了，用硬派的態度對待王杰希已經是一種習慣，說到底他還是很需要善解人意的王杰希給他鋪台階下的。眼看王杰希沒有理他的意思，他趕緊自己把話題接下去。
「一般來說會擺到主顯節，1月6日。呃，你知道什麼是主顯節嗎？」
王杰希瞥了他一眼，看來這樣反拋問句的手段已經是方士謙的極限了，那個飄忽的眼神中滿是祈求王杰希接話的意思，雖然整個人看上去還是雙手插褲袋一副毫不在乎的跩樣。
終究還是心軟，王杰希嘆了一口氣，當剛才沒事般的陪他繼續聊下去。
其實他倆不管誰都希望這樣交流的時間長一點，冷漠與爭執少一點。方士謙是有自覺對王杰希的好感一天天在累積增加的，但要讓他完全卸下酷哥的面具還是有點困難。真的慶幸王杰希有個讓他很欣賞的優點就是成熟大方，包容了他這點彷彿未脫青春期的脾氣，明明作為裝酷的一方，王杰希適度的配合卻總讓方士謙感恩戴德暗呼萬歲。
當方士謙的解說開始進展到根本記不住名字的聖徒事蹟時，陸陸續續經過身邊打招呼的隊員適時地終止了這個話題。方士謙搔搔臉，今天這樣算是一大進展，雖然不代表以後不會繼續裝酷，但除了戰隊的公事以外，他能跟王杰希說話的機會實在寥寥無幾。
得意過頭的他甚至忍不住跟著要洗杯子的王杰希一起去了趟茶水間。
王杰希的心情自然也已轉陰為晴，沿路又跟方士謙聊了些無關緊要的話題，直到進了茶水間，王杰希對著洗手台忽然又想起了昨晚前輩和他說的事。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眼前的人難得對自己露出這樣猶疑的表情，方士謙就很好奇王杰希要問些什麼了。
「你那個聖誕襪，可以不可以再多掛幾天？」王杰希老實明說，「我還沒有想好要送給你什麼禮物，再給我幾天時間──呃，我不會拖到聖誕樹收起來的那天的。」
他不希望方士謙失望地拆下那個空無一物的襪子，彷彿他是個無法得到聖誕老人獎勵的壞小孩。
方士謙倒是尷尬了。
「那個，我已經…拆了欸。誒不對，你怎麼…」他支支吾吾地說，有些臉紅。「可是我…也沒有送你什麼…你不用這樣…」
就是一個掛形式或是掛習慣的概念，雖然他確實有過相信聖誕老人存在的時光，但現在的他可是一個成年人，讓年紀比自己小的傢伙煩惱該在他聖誕襪裡塞什麼禮物，是件多詭異的事啊。
但王杰希有著送他東西的念頭，這個驚喜依舊讓他心跳怦怦。
「你有送我糖。」王杰希正色道。
「我給每個人都送了。」方士謙回。
「我看過其他人的，你給我的那袋特別滿，至少兩倍的份量。」自己說起來挺不好意思的，但王杰希並不是沒有察覺方士謙意外的偏心。
「那是…因為你年紀最小嘛…」方士謙越說越小聲，他覺得自己的臉開始燒起來了。「而且糖是糖！怎麼能跟禮物相提並論呢？」
「綁上緞帶不就是禮物的意思了嗎。」
「你…我…」
「雖然我不喜歡吃甜的。」
「什麼！？」方士謙大吃一驚。
「但我必須承認這挺有效的…」
王杰希露出有些困擾卻又帶點羞澀的表情。「才過了一個晚上，我幾乎忘記我們前天是為什吵架了。」
「希望這不是你的計謀，下次我不會再讓你得逞的。」
「說什麼鬼話…」被戳破心思的一方只能小聲嘟噥。
為了洗杯子而捲起來的袖子讓王杰希骨感漂亮的手腕露了出來，水珠在洗潔劑的柑橘香中閃閃發光，方士謙看著王杰希從口袋掏出手帕將手擦乾，終於還是抬起頭來對他微微一笑。
方士謙差點就這麼看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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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記得你後來送了什麼嗎。」
「嗯，護手霜吧。」回想起來有點不好意思，「也是挺沒創意的。」
「我還留著你當時的卡片。」
王杰希聞言不禁按住了方士謙的手臂，要是方士謙懷舊心大發，跑去抽屜裡翻出他當年寫的黑歷史，他可沒有臉看。
這個類似收緊懷抱的動作卻被方士謙解讀成一個深情的訊號，害他很具回饋性的在王杰希臉上親了一下。很好，現在王杰希再沒那個意思也都開始臉紅了。
雖然現在這個坦率面對感情，抓住獨處機會就對他醬醬釀釀的方士謙他很喜歡，但偶爾還是很懷念當年那個害臊得連視線都不敢跟他對上的純情少年啊。
「你說，希望我們可以一起繼續努力下去，拿下冠軍。」
「別念出來…」
王杰希一邊嘟噥著，一邊輕輕撫上他腰間那雙在明年的此刻就將不再敲打電競鍵盤的手。
如果禮物的意義真的按方士謙(的爸爸)所說，是為了傳遞贈予者的期許的話，那他對方士謙許下的願望，算是實現了嗎。
這肯定是個有時效性的魔法呢。
「要是真的沒時間想，今年我們就發禮金吧，聽你的。」
「不要…」
「什麼不要。」方士謙笑了。
王杰希縮緊肩膀，方士謙的下巴蹭得他發癢，甜蜜而溫暖的感知卻讓他升起一股慍怒，沒有道理，也沒有意義的，僅僅是對逐漸消逝的時光做出無謂的控訴。
不只是想再一起拿座冠軍，他還有很多想跟方士謙一起做的事，有很多想對方士謙說的話，那些對非信徒的人而言沒有必要歡渡的節慶，那棵毫無實用性的漂亮聖誕樹，那幾首聽不懂詞句的歌曲，全都因方士謙而有了意義。
「我會好好挑選禮物，不會用錢打發他們的。明年開始就算剩我一人準備，也會繼續送下去。」
「王杰希…」
「至於你的話，明年開始就收不到新的了。所以現在…」王杰希轉過身，將方士謙的手牽起，放在自己左胸上，用命令的口氣說道：「把它帶走。」
方士謙下一秒便把王杰希按在床上熱吻，將禮物的包裝毫不遲疑地拆封。
有些人可以玩榮耀一輩子不會膩，方士謙對自己的人生則有著許多規劃。
實現微草冠軍夢是一個，海外留學是一個。後來的方士謙在學業閒暇之餘還迷上了攝影，幾年下來也累積不少優秀作品，作為業餘攝影Blogger的人氣倒也不亞於他做職業電競選手時的熱度。畢業後他還有幾個長途旅遊和短期志工的計畫，預計三十歲前正式回國，學習繼承雙親的事業。
經濟能力跟家庭支持自然是他的後盾，但積極而不拖沓地實踐每個目標，才是他無論做什麼都能上手順心的原因。
在這之中最大的牽掛卻永遠都是王杰希。
雖然貿易商出身大少爺對機票錢沒有特別計較，王杰希卻勸他好好珍惜體驗異國生活的機會，越是逢年過節有假期，就越是該好好跟當地的朋友一起度過，別一有時間就想著飛回來抱男朋友。
即使這麼說，每看著彼此的社交帳號上充斥著越來越多不認識的風景與面孔，難以言喻的酸苦還是湧上心頭。
做為一個(前)頂尖治療玩家，方士謙是穩重理性的，但戀愛中的人最不擅長的就是講理性。那些礙於時間不得不掛掉視訊電話的夜晚，那些聞著身旁情侶酸臭味的節日，那些各自咬牙獨力挺過的事業難關，有多少寂寞即使坦承傾吐卻仍無法消減。
他的生涯藍圖中有給王杰希安排的位置，但遞出戒指的時機還不是現在。
「我都聽柏清說了，」透過電話傳來戀人的聲音，方士謙差點先抗議怎麼第一個跟他提到其他男人的名字。「你又封鎖他了是不是？怎麼到這年紀還這麼幼稚。」
「就是說嘛！就是說嘛！幼稚方神！小氣巴拉！」
袁柏清蹲在一旁大聲附和，劉小別搖著頭勸他少說兩句。
「我這不是太習慣，手滑了一下而已嗎。」
「騙人！！」
沒等王杰希的眼神鎮壓，劉小別就機靈識相地摀住了他同期的嘴巴。
「你們方前輩不是小氣的人，柏清，不可以亂說話。」
重點是這個嗎！？
連同柳非跟周燁柏在內，圍在附近的隊員抱頭無聲地叫吼，雞皮疙瘩掉個滿地。
「薄情兒你聽見沒！聽見沒！」方士謙得意地大笑。
袁柏清用不滿的表情傳達他沒聽見沒聽見，但在護著男友的隊長面前他只能憋屈難過不敢吭聲，連劉小別都有點同情他。
「你也別鬧，馬上把人加回來，要是柏清有操作上的問題要請教你該怎麼辦。」
「喔…」
方士謙委曲巴巴的聲音惹得王杰希既好氣又好笑，他想像自己正揉著對方那顆毛茸茸的腦袋，梳著那些刺短的頭髮，以前方士謙只要跟他賭氣鬧彆扭，他都可以靠著這些安撫的小動作讓他消氣，可以說是非常好哄了。然而遠隔重洋的現在，僅僅是指尖的溫度，他都無法將之傳遞。
「沒什麼事我就掛電話了，今天照常是訓練日，沒像你們那邊有放假。」
「喂王杰希你開玩笑的吧！這樣就要掛電話？」
「沒開玩笑，訓練時間要到了。你那邊好吵，聖誕晚會？」
「是啊。」
「那我不打擾你玩了。」
「等等啊！唉…」方士謙氣惱地低吼，其實他也沒有什麼事真的非講不可，就只是想再多聽聽王杰希的聲音，這種心情明說起來太過狼狽，他真希望對方多少能有所感應。
等午休的空檔到，方士謙那頭早就進入就寢時刻了。與王杰希之間的聯繫不斷被日夜所阻隔的現實一直令他鬱悶。
王杰希又怎麼不了解呢。不過正事擺在眼前，隊員圍繞在身邊，那些只能用在情侶間的話語現在是怎樣也說不出口的。王杰希想了想，對他這麼說。
「我給你的禮物，你有好好收著吧。」
「咦。」
「別讓我說第二次，再見，晚點再聯絡。」
當方士謙恍然大悟的聲音從話筒響起，王杰希也早已燒紅了耳朵，他飛速的切斷通話，把盯著他等著聽八卦的隊員們統統趕去訓練室。
「隊長，你給方神送了什麼啊？」
柳非不怕死地又這麼一問，收獲嚴厲的目光後只好乖乖閉嘴逃跑。
轉身前王杰希又再看了眼那棵聖誕樹。他不知道等到他退役的那時候，還會不會有人繼續保存它，或承繼這些禮俗，但不會抹去的是他和這棵樹的主人曾在這共同創造的回憶，和持續維護著的小小戀情。
「不知道你會不會介意收下跟你同款成對的東西，但是…」那年的方士謙邊為身下喘息不止的戀人吻去眼角的水光，邊靦腆地笑著說。
「你知道我的主張，就是不管收的人想收到的是什麼…」
「別說蠢話，這我當然想要。」
王杰希雙手環上他的脖子，用更深的擁抱去交疊兩人份的心跳。
FIN.
